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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蒯良曰:「今孙坚已丧,其子皆幼。乘此虚弱之时,火速进军,江东一鼓可得。若还尸罢兵,容其养成气力,荆州之患也。」表曰:「吾有黄祖在彼营中,安忍弃之?」良曰:「舍一无谋黄祖而取江东,有何不可?」表曰:「吾与黄祖心腹之交,舍之不义。」遂送桓楷回营,相约以孙坚尸换黄祖。

刘表换回黄祖,孙策迎接灵柩,罢战回江东,葬父于曲阿之原。丧事已毕,引军居江都,招贤纳士,屈己待人,四方豪杰,渐渐投之不在话下。董卓闻孙坚已死,乃曰:「吾除却一心腹之患也!」问:「其子年几岁矣?」或答曰:「十七岁。」卓遂不以为意。

却说先前董卓至长安,公卿皆出城迎拜车下。先是左将军皇甫嵩,屯兵扶风,与京兆尹盖勋,共谋讨卓。卓预先防备,征嵩为城门校尉,勋为议郎。嵩长史梁衍,劝嵩不必就征,嵩惧卓势盛,未敢违抗,乃入都就职;勋不能独立,只得应征还都。嗣嵩任御史中丞,勋迁任越骑校尉,并扈跸西迁,履任逾年,闻得董卓将至,不能不随同百官,共出迎卓。卓与嵩前有微嫌,见嵩亦拜谒车前,禁不住志得气骄,既而扺手,呼嵩字曰:「义真可服乎?」嵩曰:「安知明公乃至于是?」卓曰:「鸿鹄固有远志,但燕雀自不知耳。」嵩曰:「昔与明公俱为鸿鹄,但明公今日变为凤皇耳。」卓乃笑而解释。

董卓乘青盖金华车,爪画两轓,时人号曰「竿摩车」,其服饰僭拟天子卓党欲尊卓为「尚父」,卓问左中郎将蔡邕。邕曰:「昔武王受命,太公为师,辅佐周室,以伐纣商,是以天下尊之,乃称尚父。今公之功德,非为巍巍,还当早矣,宜须关东悉定,车驾东还,然后议之。」卓乃罢。是时京师地震,卓又问邕。邕对曰:「地动乃阴盛侵阳,大臣踰制之所致也。公乘青盖车,远近以为非宜。」卓从之,改乘皂盖车。然卓甚刚愎,愈加骄横,封弟董旻为左将军鄠侯,侄董璜为侍中中军校尉,总领禁军。孙女名白,时尚未笄,封为渭阳君。董氏宗族,不问长幼,皆居列位,男皆封侯,女为邑君。又使役民夫二十五万人至郿县依山筑垒,迭石为城筑之,号郿坞,亦称万岁坞。高厚皆七丈,一如长安,内盖宫室仓库,屯积三十年粮食。自云:「事成,雄据天下;不成,守此足以毕老。」郿坞离长安城东二百六十里>,往来长安,或半月一回,或一月一回,公卿皆候送于横门外。卓常设帐于路,与公卿聚饮。一日,卓出横门,百官皆送。卓留宴,适北地招安降卒数百人到。卓即命于座前,或断其手足,或凿其眼睛,或割其舌,或以大锅煮之。哀号之声震天,百官战栗失箸,卓饮食谈笑自若。

又一日,卓于省台大会百官,列坐两行。酒至数巡,吕布迳入,向卓耳边言不数句,卓笑曰:「原来如此。」命吕布于筵上揪司空张温下堂。百官失色。不多时,侍从将一红盘,托张温头入献。百官魂不附体。卓笑曰:「诸公勿惊。张温结连袁术,欲图害我。因使人寄书来,错下在吾儿奉先处,故斩之。公等无故,不必惊畏。」众官中,惟司徒王允正思除卓事。且说王允,字子师,太原祁县人也,尝与同郡人郭泰友善,泰许允为王佐才;后以军吏进阶,出任豫州,与左中郎将皇甫嵩,右中郎将朱儁等,剿抚黄巾贼党,立有巨勋;嗣为权阉所陷,下狱遇赦,起为从事中郎,转河南尹。寻且入拜太仆,代杨彪为司空。董卓迁都关中,允悉收聚兰台石室诸书,随驾入关。时卓尚留住洛阳,朝政大小,委允主持,允乃日思除奸。然图卓事三次未成。累得形神憔悴,眠食彷徨。这天司徒王允归到府中,寻思今日席间之事,坐不安席。至夜深月明,策杖步入后园,立于荼蘼架侧,仰天垂泪。允府中有一歌伎貂蝉,貂蝉幼时丧亲,为允所获,带回府中养育,教以诗词歌舞,时年方十六七岁,秀外慧中,非常伶俐,允逐收为养女。见允皱眉不乐,欲言不言,乘夜下左右无人之时,向允问曰:「近见父亲两眉愁锁,今晚又见行坐不安,何也?」允正欲与她言明,曰:「汝随父到阁中来。」

貂蝉跟允到阁中,允尽叱出婢妾后,叹言曰:「吾可怜大汉天下生灵!贼臣董卓,正乱朝廷;朝中文武,无计可施。百姓有倒悬之危,君臣有累卵之急,吾皆不能救也,故仰天垂泪。」貂蝉曰:「小女蒙父恩养,训习诗词歌舞,优礼相待,小女虽粉身碎骨,莫报万一。不如就将小女献与吕布,小女叫他刺杀董卓便了!」允复叹曰:「布与卓情同父子,岂肯为汝一言,便去行刺?事若不成,我王氏灭门矣!」貂蝉听了,也不禁沉吟。允徐徐道曰:「我有一计,可以使布杀卓,但未知汝能照行否?」貂蝉应曰:「愿听尊命,虽死不辞!」乃附耳与语,说明如此如此,惹得那貂蝉花容,忽红忽白,待至说毕,方才答曰:「果与天下有益,小女亦何惜一身?谨从尊命便是!」允又恐她轻易泄谋,再三叮嘱,貂蝉乃对天设誓曰:「父亲勿忧。小女若不成,愿死于非命。」允才向貂蝉下拜。貂蝉惊伏地上,待允起身,方才告退。

次日,允便将家藏明珠数颗,令良匠嵌造金冠一顶,使人密送吕布。布大喜,亲到王允宅致谢。允顶备嘉殽美馔;候吕布至,允出门迎迓,接入后堂,延之上坐。布曰:「吕布乃相府一将,司徒是朝廷大臣,何故错敬?」允曰:「方今天下别无英雄,惟有将军耳。允非敬将军之职,敬将军之才也。」布大喜。允慇懃敬酒,口称董太师并布之德不绝。布大笑畅饮。允叱退左右,只留待妾数人劝酒。酒至半酣,允曰:「唤孩儿来。」

少顷,二青衣引貂蝉而出。貂蝉满身豔装,冉冉出来,行同拂柳,翩若惊鸿,到了吕布座前,先道万福,然后轻抬玉手,提壶代斟。布见她一双柔荑,已是消魂,再睁眼看那芳容,真是国色天姿,见所未见,秋波一动,竟把那吕奉先的灵魂儿,摄了过去;王允曰:「将军请酒。」布才方觉似梦初醒,魂返躯殼。布又饮数盃,允再令貂蝉歌舞侑觞,貂蝉振娇喉,运轻躯,曼声度曲,长袖生姿,尤引得吕布耳眩目迷,心神俱醉;铿然一声,歌罢舞歇,竟至布座前告辞,凝眸一笑,返身即去。神仙归洞府。布目送归踪,尚是痴望,好一会方问允曰:「此女何人?」允曰:「小女貂蝉也。」布又问及曾否嫁人,允又答言未嫁;布尚赞不绝口。允曰:「将军如不嫌鄙陋,谨当使侍巾栉!」布曰:「司徒公是否真言?」允笑曰:「淑女当配英雄,英雄莫如将军,还恐小女无才,不合尊意,何谓虚言耶?」布倒身下拜曰:「果承司徒公见赐,恩德无量,布誓当效犬马之报。」允曰:「早晚选一吉时,送至府中。」布再三拜谢,喜跃而去。

过了数日,允得知吕布外出,乃到朝堂,见了董卓,伏地拜请曰:「允欲屈太师车骑,到草舍赴宴,未审钧意若何?」卓曰:「司徒见招,即当趋赴。」允拜谢归家,水陆毕陈,于前厅正中设座,锦绣铺地,内外各设幔帐。次日晌午,董卓来到。允具朝服出迎,再拜起居。卓下车,左右持戟甲士百余,簇拥入堂,分列两傍。允于堂下再拜,卓命扶上,赐坐于侧。允曰:「太师盛德巍巍,伊、周不能及也。」卓大喜。进酒作乐,允极其致敬。

天晚酒酣,允请卓入后堂。卓叱退甲士。允捧觞称贺曰:「允自幼颇习天文,夜观干象,汉家气数已尽。太师功德振于天下,若舜之受尧,禹之继舜,正合天心人意。」卓曰:「安敢望此!」允曰:「自古『有道伐无道,无德让有德』岂过分乎?」卓笑曰:「若果天命归我,司徒当为元勋。」允拜谢。堂中点上画烛,止留女使进酒供食。允曰:「偶有家伎,敢使歌舞。」卓曰:「甚妙。」乃令貂蝉出堂歌舞,脆生的歌喉,娇怯的舞态,倾倒一时。有词讚之曰:

原是昭阳宫里人,惊鸿宛转掌中身,只疑飞过洞庭春。
按彻《梁州》莲步稳,好花风袅一枝新,画堂香煖不胜春。
又诗曰:

红牙催拍燕飞忙,一片行云到画堂。
眉黛促成游子恨,脸容初断故人肠。
榆钱不买千金笑,柳带何须百宝妆。
舞罢隔帘偷目送,不知谁是楚襄王。
歌舞罢,貂蝉深深再拜。卓本是个色鬼,见貂蝉这般美丽,怎不心动?便问:「此女何人?」允答歌伎貂蝉,不言义女。卓赞曰:「能唱否?」允命貂蝉檀板低讴一曲。正是:

一点樱桃启绛脣,
两行碎玉喷阳春。
丁香舌吐横钢剑,
要斩奸邪乱国臣。
卓称赏不已,美道:「可谓绝无仅有了!」卓问曰:「青春几何!」貂蝉曰:「贼妾年方十七。」卓笑曰:「真仙女也!」允起曰:「既蒙太师见赏,允欲将此女献上太师,未知肯否纳矣?」卓曰:「如此见惠,何以报德?」允曰:「此女得侍太师,其福太浅。」卓大喜,再三称谢。待至酒阑席散,卓起身告辞。允即命备毡车,命貂蝉随卓同去,亲送董卓直到相府,然后辞回。

允乘马而行,不到半路,只见两行红灯照道,吕布骑马执戟而来,正与王允撞见,便勒住马,一把揪住衣襟,厉声问曰:「司徒既以貂蝉许我,今又送与太师,何以负约?」允急止之曰:「此非说话处,且请到草舍去。」布同允到家,下马入后堂。叙礼毕,允曰:「将军何故怪老夫?」布曰:「有人报我,说你把毡车送貂蝉入相府,是何缘故?」允曰:「将军原来不知!昨日太师在朝堂中,对老夫说:『我有一事,要到你家。』允因此准备,等候太师。饮酒中间说:『我闻你有一义女,名唤貂蝉,已许吾儿奉先。我恐你言未准,特来相求,并请一见。』老夫不敢有违,随引貂蝉出拜公公。太师曰:『今日良辰,吾即当接此女随行,配与奉先。』将军试思,太师亲临,老夫焉敢推阻?想是太师看重将军,故有此举,且去问明太师,与小女结婚便了!」布曰:「司徒少罪。布一时错见,来日自当负荆。」允曰:「小女稍有妆奁,待过将军府下,便当送至。」布谢去。

次日,吕布在府中打听,绝不闻音耗。布迳入堂中,寻问诸侍妾。待妾对曰:「夜来太师与新人共寝,至今未起。」布大怒,潜入卓卧房后窥探。时貂蝉起于窗下梳头;忽见窗外池中照一人影,极长大,头戴束发冠;偷眼视之,正是吕布。貂蝉故蹙双眉,做忧愁不乐之态,复以香罗频拭眼泪。吕布窥视良久,乃出;少顷,又入。卓已坐于中堂,见布来,问曰:「外面无事乎?」布曰:「无事。」侍立卓侧。卓方食,布偷目窃望,见绣帘内一女子往来观觑,微露半面,以目送情。布知是貂蝉,神魂飘荡。卓见布如此光景,心中疑忌,曰:「奉先无事且退。」布怏怏而出。

董卓自纳貂蝉后,为色所迷,月余不出理事。卓偶染小疾,貂蝉衣不解带,曲意逢迎,卓心愈喜。吕布入内间安,正值卓睡。貂蝉于床后探半身望布,以手指心,又以手指董卓,挥泪不止。布心如碎。卓蒙胧双目,见布注视床后,目不转睛;回身一看,见貂蝉立于床后。卓大怒,叱布曰:「汝敢戏吾爱姬耶!唤左右逐出,今后不许入堂。」吕布怒恨而归,路偶李儒,告知其故。儒急入见卓曰:「太师欲取天下,何故以小过见责温侯?倘彼心变,大事去矣。」卓曰:「奈何?」儒曰:「来朝唤入,赐以金帛,好言慰之,自然无事。」卓依言。次日,使人唤布入堂,慰之曰:「吾前日病中,心神恍惚,误言伤汝,汝勿记心。」随赐金十斤,锦二十疋。布谢归;然身虽在卓左右,心实系念貂蝉。

卓疾既愈,入朝议事。布执戟相随,见卓与献帝共谈,便乘间提戟出内门,上马迳投相府来;系马府前,提戟大踏步入后园凤仪亭,正与貂蝉相遇。貂蝉见了吕布,便泪下如丝,哽咽不止;布看她泪容满面,好似带雨梨花,复惹动一副情肠,替她拭泪。貂蝉泣曰:「将军休污贵手,妾身已为太师所占,只望得见将军一面,死也甘心。今幸如妾愿,从此永诀!妾为王司徒义女,许侍将军箕帚,生平愿足,不意堕入诈谋,被人强占,此身已污,不能再事将军,罢!罢!」言讫,手攀曲栏,望荷花池便跳。吕布慌忙抱住,泣曰:「我知汝心久矣!只恨不能共语!」貂蝉手扯布曰:「妾今生不能与君为妻,愿相期于来世。」布曰:「我今生不能以汝为妻,非英雄也!」蝉曰:「妾度日如年,愿君怜而救之。」布曰:「我今偷空而来,恐老贼见疑,必当速去。」貂蝉牵其衣曰:「君如此惧怕老贼,妾身无见天日之期矣!」布立住曰:「容我徐图良策。」语罢,提戟欲去。貂蝉曰:「妾在深闺,闻将军之名,如雷灌耳,以为当世一人而已;谁想反受他人之制乎!」言讫,泪下如雨。布羞惭满面,重复倚戟,回身搂抱貂蝉,用好言安慰。两个偎偎倚倚,不忍相离。

却说董卓在殿上,回头不见吕布,心中怀疑,连忙辞了献帝,登车回府;见布马系于府前;问门吏,吏答曰:「温侯入后堂去了。」卓叱退左右,迳入后堂中,寻觅不见;唤貂蝉,蝉亦不见。急问侍妾,侍妾曰:「貂蝉在后园看花。」卓寻入后园,正见吕布和貂蝉在凤仪亭下共语,画戟倚在一边。卓怒,大喝一声。布见卓至,大惊,回身便走。卓抢了画戟,挺著赶来。吕布走得快,卓肥胖赶不上,掷戟刺布。布打戟落地。卓拾戟再赶,布已走远。卓赶出园门,一人飞奔前来,与卓胸膛相撞,卓倒于地。正是:

冲天怒气高千丈,
仆地肥躯做一堆。
未知此人是谁,且听下文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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